中国城市故事:终将收缩甚至消失的四种城市
2019年初,我的老家莱芜一不小心登上了头条,这个山东最小的地级市正式被省会济南“并购”。大家知道,在中国调整行政区划是一件非常谨慎的事。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区划调整的传言,有的是说要升直辖市,有的是说要合并,但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一个成为现实。原因很简单,任何行政区划调整都是一个浩大的系统性工程,光是把所有机构的门牌更换就是一个不小的“菜单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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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这次传言终于变成了现实?
无非是觉得这么干的收益超过了所付出的成本。过去有很多小城市被独立设市,是因为那时要鼓励工业发展,独立决策更有助于提高生产效率,比如1992年莱芜从泰安独立出来就是为了支持钢铁行业发展。但现在,随着地方资源的消耗,传统工业的衰落,这些功能型城市已经越来越难支撑一个城市的责任,独立设市不如向大城市靠拢。而对于像济南这样的二线城市来说,也必须把自己做大做强,否则也会在抢人大战中被淘汰。
中国的城市格局也许正站在一个时代的拐点,过去是主动分散的中小城镇化,未来可能是被动集中的大城市化。从客观来看,城镇化的思路不得不变,一边是大城市怎么限都限不住的房价,京沪深房价几乎全球最高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另一边是部分小城市怎么托都托不住的需求,莱芜被并购绝不是个案,鹤岗房价出现白菜价也不是偶然,城市分化的压力越来越大。
从主观来看,发改委那个看似不经意的文件已经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城镇化的思路已经在进行方向性的调整:对中小城市,第一次提出了“收缩型城市”,对大城市,第一次提出超大城市“大幅增加落户规模”,这可能彻底改变中国的城市格局。
现实骨感:
从26个收缩型城市看城市收缩四大症结
收缩型城市,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但目前还没有官方认定的定义,国内研究一般把人口持续净流出3年及3年以上的城市认为是收缩型城市。我们根据2014-2017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的各城市人口数量(以294个地级市作为样本),发现共有26个城市出现连续3年的人口净流出。从这些城市的分布上来看,四川有巴中、内江和广元市三个城市,内蒙古有通辽一个城市,陕西有安康一个城市,其余的21个城市都集中在东三省,其中,黑龙江8个,吉林7个,辽宁6个。当然还有一些城市虽然不是每年都出现人口流失,但总体上来看人口仍然成净流出趋势,比如大庆、佳木斯、乌兰察布、克拉玛依、玉门、大同、吕梁等等。
图1:近3年人口持续流出的收缩型城市
*注:人口流失率=近3年流出人口/2014年基期人口数量,部分城市未公布2018年GDP数据,因此统一采用2017年GDP总量及增速。
*数据来源: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14-2017,WIND,如是金融研究院整理
人口收缩必然导致经济收缩。从经济总量上来看,规模超过2000亿以上的只有吉林市1个,规模在1000亿以上的有绥化、齐齐哈尔、松原、锦州、鞍山、通辽6个,其余19个城市经济总量都在1000亿以下。从经济增速上来看,除了巴中、广元、内江、安康、鹤岗(基数低)以外,其余城市的实际GDP增速均低于全国GDP增速水平,通化市甚至出现实质上的负增长。
从城市收缩的原因来看,巴中、广元地处川北秦巴山区,交通不便,土地贫瘠,因而经济发展落后。安康位于陕南地区,处在秦巴山区北侧,由于山区众多,工业基础薄弱,经济总量在陕西排名倒数第四。内江比较特殊,虽然地理位置较好,但是由于产业发展定位反复(从发展糖业到轻工业,再到发展建设建材、仪表工业,最后又回到发展糖业)、战略地位模糊(地处成都重庆中间,定位不清晰,成渝辐射范围又较小),导致经济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而东北地区的城市衰落反映了传统老工业基地由于资源枯竭、产业变迁导致经济发展停滞,人口流出的困局。具体来说,收缩性城市可分为以下四大类:
(一)资源枯竭型城市
对于东北大部分资源型城市来说,资源枯竭对经济发展的打击是致命的。煤炭、石油、森林等资源的枯竭导致传统支柱型产业无法支撑城市经济发展,城市人口净流出严重,房地产需求不振。鹤岗、鸡西、双鸭山、七台河、伊春、大庆、阜新等城市都属于典型的资源枯竭型收缩城市。在东北以外,也有像甘肃玉门、山西吕梁这样的城市,虽然曾经辉煌一时,但现在都面临着资源枯竭后城市发展之困。
鹤岗:煤都的陨落。鹤岗曾是国家重要的煤炭基地之一。鹤岗矿区曾是年产千万吨以上的大型煤矿产区,自1949年以来带动了超过十万人次的就业。但90年代以来,鹤岗的煤炭几乎宣告枯竭。鹤岗唯一的大型企业龙煤鹤岗矿业公司,2014年的煤炭产量只有龙头企业神华集团的10%,负债累累。低迷的房价是当地经济衰退的反映。2017年鹤岗实现GDP282.9亿元,即使在东北也排名倒数第四。人口大规模流出,城市老龄化严重,甚至出现给警察“送房送车”留住年轻人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举措。2017年鹤岗人口100.9万人,与十年前相比人口净流出率达到4.7%,再加上出生率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城市收缩成为不可避免的结果。
除鹤岗外,鸡西、双鸭山、七台河四大国有煤矿都面临这样的尴尬境况。现存33个主要矿井已有16个枯竭,被国家批准破产。由于富矿数量日益减少,矿井越钻越深入,煤矿开采成本也在不断升高。鹤岗煤炭开采成本约125元/吨,阜新煤炭开采成本达到118元/吨。鸡西这座“百年煤城”,2013-2015年GDP持续负增长,2016-2017年GDP增速也没有超过1%,经济发展堪忧。还有辽宁阜新,“一五”时期国家156个重点项目有4个能源项目在阜新,但从1991年开始,阜新的矿产资源枯竭变的严重,到2000年,地表沉陷问题给阜新造成的直接与间接损失超过15亿元。2001年开始,东梁矿、海州矿等重点煤矿相继破产,2014-2016年出现GDP连续3年负增长的断崖式下跌。
伊春:林业基地的发展之困。伊春地处小兴安岭腹地,是我国森林工业的长子,也是我国重要的国有林区和开发最早的森林工业基地,素有“红松故乡”之称。1948年起,伊春开始大规模开发建设,60年来为国家提供优质木材2.4亿立方米,贡献税金和育林基金等300余亿元。在木材开发的繁荣期,也提供了很多的就业岗位。但由于长期的过量采伐,目前可采林木资源已近枯竭,森工企业危困。2013年,伊春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砍伐,着力产业转型,但也造成人口、经济、社会等多个方面出现了收缩现象。2017年伊春实现GDP267亿元,在黑龙江省垫底。人口约110万人,与2000年相比,15年间减少了10万人,60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达到20%,城市收缩情况愈发严重。
图2:黑龙江伊春的街道冷清
*图片来源:龙瀛《中国城市进入急速收缩的时代,一些注定将走向破败》/陈荣辉摄
玉门:石油基地的衰败。甘肃玉门曾经是中国的石油重镇,玉门油田被誉为“中国石油工业的摇篮”,玉门市的产业体系也紧紧围绕着油田展开。1959年,玉门油田的年原油总产量超140万吨,约占到了全国油气产量的近5成,在最繁荣的时候,居民都以在石油管理局上班为荣,常住人口在20世纪末达到18.5万人。但是,资源城市的弊端也在玉门身上显现出来,曾经年产上百万吨的玉门油田,逐渐下降到了仅有40万吨,石油储量已经渐渐消耗完毕。玉门政府搬迁到新城区后,老城区的人口由原来的13万人到最后只剩下2万人,俨然已成为空城。到2017年,玉门常住人口也只剩下16.6万人,流失了10%左右,城市收缩十分明显。58同城数据显示,现在玉门有78平的房子只需13万元,单价低至1700元左右。也有新闻称曾经老玉门只需2000元就可买下一套70平的房子。除玉门外,大庆、克拉玛依等石油资源型城市也都在面临发展后半场的转型之困。
(二)产业变迁型城市
20世纪90年代以前,以钢铁产业为代表的传统制造业曾经有过一段令人难忘的高盈利快速发展时期。但进入21世纪以来特别是2008年之后,传统制造业发展趋势出现逆转,产能过剩问题突出,需求疲软,导致产品价格持续下行。制造业从业人数也从2012年开始呈现常态化下降。东北老工业基地城市面临的产业结构性弊端开始凸显,一些以重化工业为支柱的城市无法适应产业转型升级的需求,再加上国有经济比重过高,体制转换有迟滞且成本较高,不得不面临产业衰退和人口外流的双重危机。
鞍山:不能承受的钢铁之重。鞍山是我国重要的钢铁基地,被誉为“钢都”。“新中国钢铁工业从这里开始”,是对鞍钢最好的诠释。上世纪50年代,鞍钢正值意气风发的时代,仅复工四年累计年产量就达到全国64%。1978年,鞍山GDP还在全国前20名以内。但很快,由于生产结构过于单一,世界钢铁竞争越发激烈,钢铁工业的没落导致了鞍山经济的衰退。2015年以来,因为钢铁产业整体业绩不佳,鞍钢在岗工人工资也开始连年下滑,据新闻报道,普通员工工资甚至缩水了50%以上。2016年鞍钢员工减少了近千人,却只招聘了18名应届生。越来越多的职工选择回到家乡或南下创业,鞍山常住人口从2010年的365万人下降到2017年的359万人,GDP排名也掉到了全国100名开外,成为了一座收缩型城市。
本溪也是以钢铁、化学工业为主的综合性工业城市。在1949年初,鞍山、本溪、抚顺甚至成为全国9个直辖市之一,虽然很快被取消,但足见当时这些东北老工业基地城市的分量。本溪钢铁公司始建于1905年,是我国历史最为悠久的钢铁工业企业之一。但由于一家独大,同样面临钢铁产业衰退带来的结构性危机。城市第三产业结构也很单一,加工型企业,物流仓储型企业,信息产业方面都非常薄弱。2016年,本溪GDP同比断崖式下跌了34%,经济体量下降到不足千万,在辽宁省排名倒数第五,十年人口流失率超过5%。
(三)地理偏远型城市
地理区位对城市的发展有决定性影响,靠近港口、运河、铁路的城市便于对外往来互通;位于大城市群的城市受益于区域协同发展效应;资源丰富的城市可依托资源发展特色产业等等。但也有一些城市既不是交通枢纽,又远离大城市群,本身又缺乏资源支撑,在城镇化的浪潮中,对人口的吸引力最弱。比如内蒙古呼伦贝尔、黑龙江齐齐哈尔等城市,四川的巴中和广元上榜也是因为地理偏远,交通不便导致的。以前巴中坐汽车去成都要12个小时,现在有了高速公路和动车会方便一些,但走成巴高速也要4个多小时。如果坐火车的话,需要先坐2个小时车程的汽车到阆中站,再坐动车到成都也要3个小时,如果坐普通火车总共需要6-7个小时。
图3:从巴中到成都至少需要中转1次汽车、1次火车
*图片来源:百度地图,如是金融研究院
齐齐哈尔位于黑龙江西部,北纬45至48度,从地图上看接近中国的最北角。东临大庆市和绥化市,南接吉林省白城市,西靠内蒙古呼伦贝尔市,北与黑河市、大兴安岭地区接壤。可以发现,齐齐哈尔与周边临近城市都属于收缩城市,当地所处的城市群整体实力弱,再加上冬季寒冷漫长,在铁路网的完善程度上也不及位于黑龙江中部的哈尔滨方便。从齐齐哈尔到哈尔滨坐动车最快要1小时40分钟,如果坐普通列车的话要4个小时左右。从2010年开始,齐齐哈尔就出现明显的人口净流出,截止2017年已经累计流失38万人口。
在临近齐齐哈尔的呼伦贝尔市,有一个县级市根河,地处北纬50度至52度,是中国纬度最高的城市之一。根河市是中国最冷的城市之一,年平均气温-5.3℃,历史极端低温-58℃,年封冻期210天以上,有“中国冷极”之称。如果去哈尔滨的话,至少需要中转2次火车,时间需要13-14小时。由于地处偏远,气候寒冷,交通不便,也成为了一个典型的收缩城市。从2014-2017年人口流失率达到8%。
图4:从地图上看根河和齐齐哈尔比较接近中国最北角
*图片来源:公开资料,如是金融研究院
(四)被动虹吸型城市
由于大城市对周边城市存在虹吸效应,使周边城市人口不断向核心城市涌入。比如北京周边的高碑店,2008年的时候人口还有近60万人,到现在只剩下54万人左右,流出率达到10%。北京的虹吸效应强大源于与区域发展差距悬殊,城市群协同效应不强,长三角、珠三角这方面的问题比较小。随着都市圈和大城市群建设的不断推进,大城市周边城市将同时承接虹吸效应和溢出效应。中心城市的人口、产业有望向周边中小城市溢出,位于城市群内部的城市来说,也许并不需要过于担心,但承接中心城市的人口迁出和产业转移能力是发展的关键。
图5:中国城市群空间分布示意图
*图片来源:如是金融研究院
人口流出的同时,收缩城市面积持续扩张导致城市资源错配。过去城市的发展思路基本都是扩张再扩张,没有认识到“小而美”的重要性。导致的一个现象是部分城市人口在下降,面积却在扩大,城市人口密度不断下降。比如大庆,与90年代相比,2015年的人口密度下降了32%左右。再比如吉林市,2010-2017年户籍人口减少了19万,建成区面积却增加了23平方公里,导致人口密度下降了4.3%。这种情况这意味着,人少了,但城市建设的设施相对更多,一定程度出现资源错配的情况,土地资源配置效率降低,公共服务本来就无法获得更优质的资源,现在利用率更加低下。当下中国城市需要步入、也正在步入土地资源高效利用和城市精致发展阶段。城市发展需要更加紧凑,这也是提出中小城市容许收缩,瘦身强体的一个重要原因。
历史经验:
全球六个典型的“收缩型城市”
收缩城市不仅发生在中国,实际上,国际上收缩城市的概念由来已久。20世纪上半叶,英国的一些老工业城市,像利物浦、谢菲尔德就已经出现了人口收缩的苗头。二战后,美国、日本、德国等国家也加入了收缩的行列。有研究表明,2000-2012年的时候全球有20%属于收缩城市,美国的收缩城市数量最多,其次是德国、法国、英国和中国,2013-2017年,世纪收缩城市数量排名变为:中国、美国、德国、英国、巴西、日本、南非。这说明,收缩城市在世界范围内是一个普遍现象,但中国收缩城市数量快速增加的问题必须正视。
(一)德国莱比锡:政治变革引发的巨变
莱比锡位于德国中部,从工业化开始,以印刷业为主导产业快速发展,人口也进入快速增长期。1933年人口达到71.3万的历史最高水平,并成为德国第四大城市。莱比锡的人口转折点从1938年开始,“水晶之夜”不仅是犹太人的噩梦,也使莱比锡丧失了大量知识分子。1949年德国分裂,作为民主德国的一部分,莱比锡的经济制度与社会结构受到巨大冲击,许多全国性的银行总部和政府机构迁移到联邦德国。以至于上世纪50年代,莱比锡人口持续流失,迁移西德的人口源源不断,即使是柏林墙限制了人口的外迁,然而1951年到1989年,莱比锡的迁出人口达到5.8万。1990年德国统一,莱比锡却因此遭了殃,被限制迁移的德国人口开始持续地向西部迁移,从1989年至1998年,莱比锡人口减少总计10万人,占其总人口的20%。
(二)英国利物浦:最大港口城市的没落
利物浦不止以足球队闻名,也是著名的港口城市。在19世纪初期,贸易额占据世界贸易总量的40%,并迅速发展成为当时英国地第二大城市。利物浦城市经济的快速发展吸引了爱尔兰人等来自欧洲其他国家城市的大量移民,1931年,利物浦的人口达到85.6万人的历史巅峰。人口的转折点开始于上世纪中期,起因是淤积的泥沙堵塞了航道,清除泥沙的成本又非常高,相当于再建一个新港,新兴的大规模远洋运输业务就转移到了英格兰南部的其他城市。再加上集装箱技术的发展,使利物浦的船坞和传统制造业急剧衰落,失业率开始上升。去工业化彻底动摇了利物浦的港口经济的工业基础,许多制造业关闭或者迁移,人口开始向外围迁出。截至2008年底,与1931年的历史人口峰值相比,现在利物浦人口数量为43.5万人。人口减少幅度达49%,
(三)日本函馆市:去工业化时代的衰退
上世纪70年代,去工业化浪潮同样席卷了日本。和利物浦类似的,日本的一个港口城市函馆也没有幸免于难。函馆市位于北海道南部,主要产业为航运业、渔业等,后来发展成很重要的运输和贸易港口。20世纪后半叶以来,随着喷气式飞机、陆运等交通方式发展,函馆的海运受到很大影响。20世纪70年代,日本进行的去工业化经济转型和交通方式的变革,函馆的船业失去了经济竞争力,西部沿海地区开始流失大量人口。1977年,根据国际公约,渔业用地被缩减了200海里,进一步抑制了渔业的发展。造船和渔业的衰落导致经济的衰退,十年制造业从业人数减少了一半。原本发达的西部地区出现大量的荒地、空地。自1980年以来,函馆的总人口流失了20%,但是老年人的比例翻了三倍。到2030年,预计老龄化率将达到33%。
(四)美国底特律:从“汽车之都”到“破产城市”
底特律在2013年的破产令人唏嘘,这座闻名世界的“汽车之都”就此陨落。在鼎盛时期,底特律一年的汽车产量就占到了全世界的90%,福特、通用等大型汽车工厂总部都聚集在此。到1950年,底特律人口达到180万人,跻身为美国第四大城市。然而1970年代以后,美国汽车工业受到其他国家汽车行业冲击和石油危机的重创,制造业国际竞争力下降,三大汽车公司逐渐落后于日本、欧洲厂商乃至新兴韩国厂商,加剧了底特律的衰败。支柱产业的衰落导致精英人口外流,税基萎缩,服务业受创,暴力犯罪频发,公共设施和公共服务陷于瘫痪,城市一片衰败。2010年底特律的人口仅有70万左右,比1950年历史最高水平下降了超过60%。最终2013年,经历了痛苦的衰退之后,这座曾经风光无限的汽车城正式宣告破产。
图6:在底特律随处可见大量的空置房屋
*图片来源:人民网
(五)美国匹兹堡:一代“刚都”的落幕
如鞍山之于中国,匹兹堡是美国的“刚都”。19世纪80年代时,匹兹堡已发展成为美国最大的钢铁基地,其钢铁产值占美国当时钢铁产值的近2/3。二战给匹兹堡带来了钢铁工业发展的“黄金时代”,城市也聚集了大量人口,1969年人口最高峰时期超过276万。但1970年以来,美国的经济萧条斩杀了匹兹堡的钢铁产业,1978年,拥有100余年历史的琼斯劳克林钢铁公司在匹兹堡的工厂倒闭,1.75万名工人失业。此后5年间,匹兹堡钢铁工业岗位消失了超过10万个。大规模发展钢铁业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不得不开始考虑偿还。经济水平和宜居程度的下降使得匹兹堡开始了持续20年的人口流出。2010年美国人口普查显示,市区居民较1950年减少了55%,人口与历史最高水平相差近30万。
(六)芬兰列克萨:森林业衰落后的收缩
位于芬兰东部的列克萨拥有丰富的森林资源,从19世纪开始就对树木进行采伐、加工和出口,发展相关产业,成为芬兰有名的林业城市。在20世纪初,森林业曾为列克萨提供了近9000个就业岗位,在所有行业中位居第一。人口也持续增长,并于20世纪50年代达到顶峰。但是随着树木的减少,对森林资源进行粗加工的单一利用方式的弊端愈加凸显,林业作为列克萨的支柱产业受到冲击,产值大幅下降。到2006年,林业提供的就业岗位下降到不到1000个,还不如服务业和制造业。列克萨的人口开始明显的流出,在1959-2010年间,列克萨的人口收缩了52.6%。
图7:列克萨支柱产业森林业产值下滑造成提供岗位迅速减少
*图片来源:《ChangingUse of Natural Resources and the Meansto Counter Decline in aPeripheral City in Finland》
图8:列克萨风景优美但人烟稀少
*图片来源:公开资料
总体上,国际上发生城市收缩的原因主要在于:
一是全球经济变迁所伴随的去工业化、产业转型的过程,原有的老工业基地难以在国际竞争中找回失去的地位,出现工作岗位减少,失业率上升的现象,由此造成人口流失。
二是产业结构单一资源型城市,一旦资源枯竭会造成城市整体经济衰退。
三是政治变化、社会动荡造成的人口流失,比如东欧国家社会主义制度的瓦解等其他影响因素使意识形态发生变化,造成经济结构巨变。
四是长期的低生育率和人口老龄化等结构性问题,新生人口无法填补老龄化和劳动力人口流失,造成城市收缩。
未来突围:
一个城市避免收缩的四种出路
中小城市人口总量小并不代表没有发展空间,因为判断一个城市综合实力最终还是看人均GDP,人口少也不见得是劣势。我们发现,综合实力较强的中小城市城市往往拥有自己的经济特色,符合产业结构升级的方向,也能够摆脱城市收缩的命运。这说明对于广大中小城市来说,“小而美”比盲目追求扩张更有可能避免走向消亡。
即将收缩的城市应该如何应对?
从国际经验来看,一个方向是寻找城市新的经济增长点,重塑城市形象。
比如德国莱比锡,通过引进宝马、保时捷建立工厂,德国邮政、亚马逊建立物流集散中心,以求向新兴工业转型。并重新将城市定义为贸易、展会和文化之城,通过各类音乐节增加城市吸引力、促进旅游业的发展;美国工业城市克利夫兰大力推动交通工程、滨道工程的建设,同时政府对增长相关的项目进行刺激性投资,在中心城区复兴高端零售业、商务办公、建立高档社区。
另一个方向是接受城市收缩的现状,尽力让城市各部分健康协调运行。比如美国杨斯敦,通过将大量荒置土地转化为绿地空间,将原有工厂改造成工业艺术中心等措施,在收缩的过程中实现城市环境的治理,打造具有活力的城市中心;日本的富山市则致力于发展紧凑型城市,重建以“富山轻轨”为重点的公共交通网,将城市整体划分为14各地区生活圈并激活中心市区的产业和商业,方便市民生活。
中国也有不少中小城市逆袭的成功案例:
以生态环境为特色,例如三亚。
国内拥有海湾、沙滩类似景观资源的海滨城市也不少,但三亚的生态环境可以说是最优越的。大连冬季寒冷,宜居海岸线较短,三亚作为“东方夏威夷”,全年无冬,海岸线蜿蜒漫长;北海城市配套十分落后且交通不便,居住舒适度差。三亚各种高级酒店林立,拥有国际机场,是海南接待国际游客数量最多的城市;厦门的海滨资源也比较丰富,但相比之下三亚蓝天碧海、椰风沙滩的热带风情更加独特。在海南岛内来看,三亚是旅游资源也是最优越的城市,旅游收入都远高于岛内其他城市。三亚现在常住人口在76万人左右,十年间增加了11万人,增长了38%。GDP增速连续四年超过省会海口。立足于特色旅游业发展,三亚的目标是下一个迈阿密,城市未来发展仍充满活力。
以科技创新为特色,例如昆山。
昆山最早被人熟知是因为外资企业的聚集地。作为江苏距离上海最近的城市,昆山成为吸引外资的前沿,也是最早拥有中外合资企业的大陆城市。而在经历了“农转工”、“内转外”两次跨越后,昆山选择了以科技创新为第一动力的发展之路,从创办“出口开发区”,到打造产业科创中心,2018年昆山的科技进步贡献率达64.1%,高新技术企业总数达1211家,居于江苏省首位。并于2018年入选首批52个国家创新型县(市)。从人口上来看,2000-2010十年间,昆山人口增加了88.2万人,年平均增长率达到8%,此后也一直保持稳定增长的趋势。昆山以超强的经济实力在2018年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排名中排名第一,各项细化指标都遥遥领先,更是完成了以县超省的神话。2018年昆山实现GDP3875亿元,超过宁夏省GDP3705亿元。城市发展前景广阔。
以产业优化为特色,例如张家港。
在苏州各区县中,张家港所能接受到上海的辐射其实是最弱的。但它的发展速度却远超预期。40年来,张家港平均经济增速达到18.7%,高于同期全国平均数9%,GDP总量由1978年的3.2亿元增长到2018年的2720亿元,在2018年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县排名中,张家港排名第三,仅次于昆山和江阴。从一个“穷二代”到苏南前三强,张家港实力的积累源于其选择发展特色港口经济。当时,市委书记秦振华只用了160天时间,就把长江的一片芦苇滩变成了长江流域最大的万吨码头,9个月就建成了国家级保税区。此后,张家港大力实施“以港兴市”的战略,通过港口物流发展外向型经济。至今,口岸货物吞吐量达到2.9亿吨,居全国首位。外贸运量6254万吨,成为长江沿线最大的外贸商港,进出口总额达2180亿元。在此基础上,服务业、新兴产业和高新技术产业蓬勃发展,成就了本地产业转型升级。与2010年相比,人口也增长了3.8%左右,城市规模一直在稳步上行。
以人文品牌为特色,例如浙江乌镇。
乌镇的开发模式一直是全国古镇保护开发中成功运作的典范,因为其证明文化古镇的运营不只是依托景观打造纯粹的观光型景区,而是重在景观与居民市井文化相融合,突出历史文化传承,打造人文品牌。乌镇受到世人瞩目从别具心裁的创设了乌镇戏剧节和世界互联网大会两大人文品牌活动开始。乌镇戏剧节的举办注入了区别于其他古镇的新文化元素,也成为乌镇文化产业的孵化器。中国龙头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每年聚集于此,一张名为乌镇最重要饭局的照片成为这个古镇新的标签。创客经济在此生根发芽,甚至还吸引了很多外国人定居。2017年,乌镇景区全年实现营收16.5亿元,同比增长21%。全年累计接待游客超过一千万人次。乌镇的总人口也在增长,从2012年的5.6万人上升到2017年的8.7万人。
总体来说,未来人口向大都市圈聚集、各能级城市发展分化将成为常态。避免城市的收缩比实现城市的扩张更加困难,对于那些即将收缩的城市,凸显鲜明的城市特色、培育突出的优势产业是摆脱消亡宿命的制胜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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